第48章
在踏进尸山古境之时,从前的一幕幕，便从眼前掠过。
她的音容样貌,也便鲜活起来。
玉离的动作难免便顿了顿,心底有难掩的感怀，如高山上飞流直下的瀑布，哗啦啦的在心中作响,敲击着底下的深潭,又冲撞着深潭下方的一块顽石。
梧桐幽谷，对于他和尧华来说,不是一般的地方。
当年,神兽五凤在梧桐幽谷里栖息。
这里是凤族的地方,下方一条长河将幽谷分为两半,洞府环山而建造,古朴优雅的屋檐从重峦叠嶂里穿梭着,各色的凤鸟栖息在梧桐枝头，美不胜收的一个世外桃源之地。
尧华很喜欢偷偷来梧桐幽谷玩。
照她的话说，这里有最漂亮的鸟儿,随随便便一只,养在身前,都觉得赏心悦目。
那一日,他们奉天帝的命来到梧桐幽谷,五凤犯下滔天大错,还意图反抗,自然不能饶恕。
哪知道，到了之后，看到的却是废墟一片,到处都是烈炎幽火,灼烫得令人窒息。
若不是尧华到了，这里的烈火怕是要烧百年之久。
赤凤一族圈养了一只来自上古洪荒的朱雀转世，就是这只朱雀大开杀戒，屠杀了梧桐幽谷几乎整个凤族。
阴差阳错地阻止了五凤的阴谋。
尧华将那只浑身翎羽赤金色的朱雀带了回去，养在了身前。
他是不同意的，且不说上古荧惑天君喜杀戮，对战役乐此不疲，就说这只才百岁的朱雀能够以一人之力几乎将五凤屠杀干净，便知其内心残暴冷酷，暴戾危险。
那只朱雀望着人的时候，金色的瞳孔里泛着血色，蒙着一层血雾，那是杀红了眼，被凤族的鲜血染红了眼睛。
但尧华却是拿那颗万年菩提子，去找了她的圣佛大哥，换了那朵业火红莲，以业火红莲来替那只朱雀养伤。
那只朱雀动用了凤族的禁术，被反噬的命不久矣了。
造成如此杀戮，当初他是不同意尧华去救的，何况是拿万年菩提子换业火红莲，而这业火红莲修复完朱雀的身体，便也会融进了他身体里。
为了那么一只杀戮太重的恶兽，他觉得不值当。
但尧华十分生气地说道，“玉离，你管得未免有些太多，我拿我的东西，去养我想养的朱雀，难不成还要你的同意不成？”
那一次，他生气了，气得冷着脸离开了神女宫。
只不过，他向来也是舍不得气她太久的时间，第二日，他便捧着给她的赔礼去了神女宫，却被她在仙界最好的朋友锦云女仙告知，她带着朱雀去逛星河了。
是了，仙界八月，管理星河的星君每逢这个时候，便喜好喝酒，天河星君一喝醉，便喜欢在天幕下乱洒星屑，将星屑染成一幕幕美不胜收的盛景，多是天河星君在凡界之时印在心中最美的风景。
仙界诸多互生情意的仙君与女仙都会到那里共赏星河。
尧华从来不愿意与他一同前去，自有她一套理由，“看天河星君喝醉了发酒疯有什么好看的，我是不会去的。”
她口中的不会去，却是与那只朱雀一同去了。
他当时心情便又冷又气，锦云女仙还替尧华说好话，“仙君莫要生神女的气，神女只是觉得那只朱雀太过孤寂可怜了一些，在这仙界也没有朋友，便是多带着他四处逛逛，虽然那朱雀生的极美，但神女只是把他当做一只兽罢了。”
“朱雀极美？”他不记得了，只记得那朱雀浑身上下没一块好肉，皮肤溃烂，发着红，至于那只朱雀长什么样，却是没有仔细看过，也记不得了。
“是啊，神女给朱雀把外伤治好了，用的好像还是仙君送的白玉膏呢，仙君你千万别多想，在神女眼里，谁都比不上仙君，神女有仙君了，肯定只珍惜仙君。”
他当时气得不行，锦云女仙都被他那副样子吓到了，关心地说道，“仙君，我陪你去找神女吧。”
高傲如他，自然不会去，转身离开了神女宫。
玉离回想起那些往事，心口便是一阵阵抽痛。
他与尧华之间的嫌隙，从很早之前就开始了，从朱雀开始，甚至是更早之前，他始终认为，当年那只朱雀的出现，加剧了他们的分离，与后来的悲剧。
甚至后来他收了锦云女仙为徒都是那一桩桩事之后的必然的结果，谁让尧华性子太烈。
好在，等了一千年，总算有弥补的机会。
拿到琼鲸骨，替她补好剑骨，然后结为道侣，立时大婚。
陪着她重新修炼，等到她回忆起一切的时候，便是她回归神位之时，到时候，一切都能回归原位。
玉离定了定心神，环视四周，曾经美不胜收的梧桐幽谷，如今却是尸横遍野，到处是尸骨与腐肉，那些见不得光的尸物在灰夜里横行，嘴里发出嗬嗬的声音。
那是没有什么灵智，全靠本能活着的东西。
空气里有火灼烧过的焦臭的气息，那是幽寂的烈火灼烧过的味道。
前面东边方向，忽然而起的尖啸声凄厉又阴诡，伴随着兽鸣与尸物的嘶吼。
玉离皱紧了眉头，自然能分辨得出来，那里面有凤族。
但当年五凤之中侥幸活下来的都被关进了天宫地牢里，怎么会在尸山古境里还有？是死了的凤族化作了尸物？
玉离握紧了碎魂剑，几步之间，人已经离去大段距离，青色的长衫在这没有天光的灰夜里像是要与之融为一体。
……
尸山古境里不是没有光照。
而是这光照，都被这里弥漫着的怨气给掩住了，使这里像是被蒙上了一层灰纱，下面那些丑恶的尸物也像是被蒙住了眼睛，看不见自己的丑恶一般。
东边的怨气浓郁得几乎让人迈不开步子，术法使出的速度都被迫减缓了几分，甚至那些低等的尸物都不敢靠近。
等嫚尧跟着幽寂闯入动边这一块最灰暗的地方时，那些尸物只冲着他们发出嗬嗬的威胁的诡异的声响，却是没再近身。
这一片废墟曾经是个精致华丽的洞府，即便被烧毁了一大半，外面的墙壁木料都成了焦黑色，可这屋角的宝石却依旧灿烂耀眼。
幽寂浑身冷寒的气息藏也藏不住，明明他放出的烈火是滚烫的，可他此刻周身却是冷的要命。
进入这里，嫚尧收回了上古遗剑，因为那些尸物不再靠近了，但她紧绷着的心情却没有放松下来。
因为幽寂很不对劲。
“我道是是谁，竟是你这只恶畜，如此倒是好，我倒是想尝尝你血肉的味道。”
浓郁的灰色怨气里，像是从地谷深处发出来的嗬声，冷酷又居高临下，带着轻蔑。
嫚尧听到幽寂冷笑一声，暴戾的气息掩都掩不住，令她感到陌生的狂暴自周身染起，连带着那件她亲手做的红衣都飞扬起来。
“尧尧，在这等我，我去去就回来。”
幽寂扭头之时，敛去了周身的暴戾，只垂着眼睛轻轻说道的。
嫚尧猜测这像是地谷深处发来的声音，是幽寂的从前的某位仇敌，否则他怎么会是这样的反应？
所以她点点头，“好。”
幽寂朝白晏又扫了一眼，白晏立刻领会到了妖皇陛下看过来的这一眼是什么意思，认真点了点头。
其实不用妖皇陛下多说，他也肯定会看好嫚尧的。
虽说他与嫚尧结契后也没什么大的影响，但他们到底是结契了的，她要是出什么事的话，他也不会好受的。
这附近的尸物也不敢靠近，最下面那只看起来是老大，但那有妖皇陛下来对付，上面不成问题。
虽说苏钰没啥用，但他的符还挺有用的，万归剑法精绝，再说嫚尧自己，如今琼鲸骨改造过的身体，强悍无比，虽是练气二重，可是杀伤力能与金丹初期相提并论了。
白晏并没有怎么担心。
嫚尧却是不敢放松警惕，她最怕的是自己拖后腿，所以，全然不会因为外面的尸物不敢进来就放松警惕的。
危险，向来是悄无声息地到来的，根本不会提前告知你。
“尧尧？”安安静静拿着符的苏钰是听到了幽寂下去之前的那声称呼的，不由出声。
“是我小名。”嫚尧对上他那双望过来的如春水一般的眼睛，不免心虚，但还是撒了个善意的谎。
到底还是不想让苏钰知道自己是嫚尧。
她不知道苏千云有没有对苏钰说过想把自己送给他做药灵，可她自己总是知道的，心里总还有些别扭。
虽说，苏钰看着风光霁月，温雅如玉，不论是心魔里还是现在都是一样的，但一码归一码。
苏钰笑了笑，并没有多问，只说道，“真是个好名字，那本话本子里的名字，似乎与苏姑娘的小名只差一个字呢。”
嫚尧：“……”
地谷下方很快传来一阵阵打斗的动静，动静很大，若不是那地谷很深，怕是上面的他们都会波及到。
凤唳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带着一些威压，可很快就被烈火那焚尽一切的气势给反压过去。
下方灵力冲撞，交战激烈，灰暗的天都因为他们的交战几次亮堂起来，照出了浓郁的灰雾后面蠢蠢欲动却又不敢靠近的尸物。
凤唳的声音令玉离仿佛回到了当初梧桐幽谷被烧毁那一天，以及后来羁押五凤之时，那些乱飞的凤族的不屈鸣叫。
尸山古境，他之前没有来过，难不成里面还有藏着逃匿的凤族？
碎魂剑的蓝光在灰雾里显得异常醒目，只一眼便能看到。
嫚尧一直警惕地握着上古遗剑打量四周，所以，当视线里那抹蓝光出现时，立刻皱紧了眉头。
人走动之间踩在地上骨头上的声音嘎吱作响，令人头皮发麻。
嫚尧的心跳狂跳起来。
她太清楚那发着蓝色的碎光的是什么东西了，那是玉离的碎魂剑，剑出，魂碎，一把极好的剑。
这把剑，到了凡界，也是压低了境界的，否则的话，是比起上古遗剑还要厉害的绝世好剑。
碎魂剑在这里出现，在一个人手里，这人正朝着他们走过来，那个人是谁，几乎是呼之欲出了。
玉离。
除了玉离还会有谁？！
苏钰不是说，玉离要和苏千云大婚了么，他来这里做什么？
即便他不能马上与苏千云大婚，沐禹州萧家那只魔的事情，难道他已经处理完了吗？
他来这里做什么？
嫚尧心头下意识地生出一种不安来，眉头死死拧着的。
他难道是知道她在这里，来捉她的么？
面前灰雾一样浓郁的怨气也令玉离的步子放缓了，越是靠近，他的步子也越慢了起来。
他能感觉到嫚尧就在这里。
可一想到要与她见面，他心底竟是生出一种复杂来，不由便放缓了脚步，因为他知道，他们再是相见，便不会有什么平和的氛围。
他要取走的是能令药灵体质的她体质变得强悍甚至于能够修炼的琼鲸骨，她必定是不会自愿。
到时候，免不了要他强行出手去将那琼鲸骨取出。
他是不愿过多伤害她的，若是嫚尧不挣扎的话，这痛苦是能减少到最低的，但……
玉离抬腿，跨进了灰雾里，整个身影，整个脸都露了出来。
他的动作看起来很慢，却是很快的，所以，谁都没有预料到他会忽然出现。
白晏看到玉离出现的一瞬间，毛孔都紧缩了起来，头皮发麻，一下子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该死的，青山剑宗的掌门为什么会忽然出现在尸山古境，他不是该在沐禹州萧家吗？！
玉离直接忽视了其他人，目光只落在嫚尧身上。
他的视线像是不自觉就会追到她身上，落在她那双像极了她的眼睛里，再怎么伪装，在他眼里也是一眼能认出来。
空气都在这瞬间静默了，没有人开口。
青山剑宗的掌门玉离，苏钰当然也是知道的，别说自己妹妹与自己提起过，就是那把碎魂剑，也就只有他有。
苏钰本来温润平和的脸上浮出浓浓的不满，这会儿脸色也有些沉下来。
只不过，玉离没发现苏钰。
“尧尧。”玉离轻轻喊了一声嫚尧。
嫚尧打从心底生出一种惧意，像是忽然有无数只蚂蚁从脚上一点点爬上来，爬进她的衣服里，袖子里，一直蔓延着上来到脖子里，甚至有继续往上的迹象，直到要将她整个都吞没。
“玉离真人来这里做什么？！”
开口说话的人不是嫚尧，却是苏钰。
苏钰朝前走了一步，挡住了玉离的目光。
他们身形相当，同样的修长高大，一个清冷，一个温润，迎面对上时，苏钰竟是也没有输，他挡住了玉离，也让嫚尧瞬间稍稍缓和一些，松了口气。
“你是？”玉离这才注意到苏钰，看着他的轮廓，觉得有些眼熟，却是记不得。
“玉离真人都要与我妹妹结为道侣，一月后就要大婚了，竟是连我是谁都还认不出么？”苏钰笑眯眯的，眉眼弯弯，嗓音轻柔地仿佛在说什么闲话。
可偏偏那瞬间剑拔弩张的气势却是显著万分。
“苏钰。”知道对方是苏钰，玉离的神色显然平和了一些，只是很快，他皱了皱眉，看了一眼苏钰的双腿，“云儿说你的腿……”
“我们天泽灵宗盛产符，倒不必玉离真人多费心了。”苏钰声音温柔得能掐出水来，却是一个字一个字往外砸，“我妹妹年纪还小，玉离真人不免有些老牛吃嫩草呢，怕是配不上，这婚事，我是不会答应的，更何况，既要结道侣，玉离真人如此撇下我妹妹跑来这里找我身后的姑娘，实在是太过三心二意。”
玉离只听苏千云说起过苏钰，在她嘴里，苏钰温润如玉，风光霁月，可他现在见了面，却是不这么认为。
“云儿吐血不绝，天生剑骨被毁，我是为她来寻琼鲸骨的。”但因为那是尧华……云儿如今的哥哥，玉离愿意给几分薄面。
即便苏钰比起当初的圣佛要差得远得多。
琼鲸骨！
在苏钰身后的嫚尧听到这三个字，脸色白了一瞬，握紧了手里的上古遗剑。
她总算知道玉离是来做什么的了，他是来剥她身上的琼鲸骨的，因为苏千云要。
嫚尧觉得她和苏千云真的是八字不合，为什么她有的，苏千云都会来插一脚呢？！大家各自安好不好么？
地谷下面的打斗正是白热化，那烈火和凤族的术法交织在一起，若是有人这个时候掉进去，不用怀疑，必定会在一瞬间化作烟灰。
苏钰听到苏千云吐血，难免皱眉担心，没再说什么。
玉离绕过几步，再次看向嫚尧，他天青色的长袍拂在地上的尸骨上，带起浅浅的风，周围的那些灰雾散开了一些，他清冽的气息正在靠近，包围。
他同样清冽的声音再次响起，低低的，像是放低了姿态，并用那双昔日脉脉含情的眼睛看着她，“尧尧，我这里有两件法宝，一件是护体宝器，一件则是锻体灵药，我用这两件，换你的琼鲸骨。”
苏钰回头看身后的嫚尧，见她握紧了手里的剑，浑身都紧绷着，清澈明亮的眼睛紧紧盯着玉离，不由奇怪，“琼鲸骨？”
“我若是不愿呢？”嫚尧的声音又亮又冷，带着冷笑，“你是否要亲自动手，把我身上已经与我融为一体的琼鲸骨剥离？！”
玉离早已想到嫚尧的回答，不过是抱着侥幸，他垂下了眼睛，再抬起眼时，眸中便是冰冷一片，手里的碎魂剑也已经握紧。
“尧尧，我不想伤害你，你若是自愿，可省去许多痛楚。”
他的声音居高临下，犹如高高在上的仙君俯视地上的蝼蚁，轻描淡写地说着这样的话。
嫚尧用脚指头想都知道，这必定是很疼的，琼鲸骨与她融合之时，便是疼极了，那些骨头长出来时，像是要戳破她的皮肤，她咬着牙才扛过去，才能像是现在这样，起码不是个菜鸡，光是靠着这强硬的身体都能与人对战。
现在玉离说要剥离就剥离了，他哪里来的脸？就因为苏千云需要么？
“苏千云剑骨被毁，需要琼鲸骨，你就去为她从我身上剥离么？玉离真人，你好歹也是青山剑宗的掌门，行事怎如此下作！”
嫚尧冷冷说道，如果能引玉离掉进下方的地谷里，不知道幽寂的烈火能不能直接将他烧成灰。
玉离的脸色有一瞬间发白，可他去想想尧华，想想尧华曾经受的苦，想想她曾经与他越来越远，想到他们的关系到最后便如破碎的瓷器，永远粘合不了，便是忍下了嫚尧这一声奚落。
这一次，他一定不会让她失望，她要的，他都会为她寻来。
玉离冷下脸来，碎魂剑的剑光瞬间亮起，他的身形如鬼魅一般冲着嫚尧而来。
这里没人是他的对手，比剑法，万归比不上，比对战经验，白晏远不及，苏钰的符再厉害，不过是死符而已，哪里比得上玉离的术法。
更何况，苏千云是苏钰的妹妹。
嫚尧可没那么自作多情的去想到了现在这一步，苏钰还会站在她这边，她急急后退，一个角度刁钻的弯腰，躲过了玉离的第一剑，并迅速使出幽寂所教的九天清风剑诀，对上玉离迎面而来的剑招。
万归和白晏也朝着玉离扑了过去，可玉离此时使出全力，只腾出一只手，冲着两人一甩衣袖，两人便是被甩飞了出去。
“尧尧，你打不过我的。”玉离像是逗弄玩物一样，逗弄着嫚尧，并没有使出全力。
他心底里还想着嫚尧若是能自愿便是最好的结果。
苏钰回过神来，几步朝前，“玉离真人这般行径，我妹妹是不知晓的吧？！我劝你立刻收手。”
他声音里带着气愤，似是不可置信大派青山剑宗的掌门竟是做得出这样的事情，他妹妹一定是不知晓的。
他苏钰的妹妹，做不出这样下作的事情。
玉离没有回应苏钰的话，对嫚尧步步逼近。
嫚尧的视线里只有玉离的那把碎魂剑，脑子里快速地记着碎魂剑的剑道轨迹。
玉离对她很轻视，这剑招根本一成力都没有，她只需要破除这剑招。
她的脑子里出现了一幕幕剑道轨迹，她快速地在心里做着运算，盘算出玉离下一招该出的招式。
嫚尧在心算的时候没发现，她的出剑速度越来越快，周身那些狭裹在怨气里稀薄的灵气正疯狂地往她身体里灌输进去。
玉离愣了一下，手上的剑凝滞了半分。
就是这个时候！
嫚尧忽然出杀招，雷霆剑诀，万剑归一！
轰然而下的万道剑光从四面八方冲着玉离而去，刺破他刚才露出的剑道破绽里，她刚猛的身体像是一座巨山一样，冲着玉离砸过去，人到，剑也到。
不远处倒在地上的万归和白晏抬眼便看到嫚尧手里的剑挽出白色的剑花，凌厉至极，而她整个都就如同一把利剑，锐利无比，周身隐隐竟还有破境的迹象。
玉离的步子往后挪了小半步，情急之下竟是抬剑去挡万剑归一。
嫚尧眼睛一亮，心跳如雷，目光看向地谷，只要玉离再往后半步，他就直接下地谷了，地谷下的术法与烈火就算不能弄死他，也能令他元气大伤！
她手里的上古遗剑更加凶猛，雷霆剑诀十三招一招接着一招。
可玉离的失神只是短暂的，他只是被嫚尧这么短时间内的进步感到吃惊，回过神来后，他手里的碎魂剑迎刃而解，那霸道的剑招被他一一化解，更是越来越凶猛，直接从斜里刺出一剑。
“尧尧，你境界太低，打不过我的。”
玉离的声音冷了几分，或许是发现她对自己生了杀意。
话音落下，他的碎魂剑撞到嫚尧的上古遗剑，发出极剧烈的一声剑鸣。
嫚尧的剑，脱手了，她整个飞了出去，落在地上，但奇怪的是，却没感到疼痛。
一点都没有。
地谷的烈火忽然熄灭了一瞬，下方凤唳更凄厉，一道火光瞬间从地谷飞起，砸在玉离前面，隔断了他朝前走的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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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音容样貌,也便鲜活起来。
玉离的动作难免便顿了顿,心底有难掩的感怀，如高山上飞流直下的瀑布，哗啦啦的在心中作响,敲击着底下的深潭,又冲撞着深潭下方的一块顽石。
梧桐幽谷，对于他和尧华来说,不是一般的地方。
当年,神兽五凤在梧桐幽谷里栖息。
这里是凤族的地方,下方一条长河将幽谷分为两半,洞府环山而建造,古朴优雅的屋檐从重峦叠嶂里穿梭着,各色的凤鸟栖息在梧桐枝头，美不胜收的一个世外桃源之地。
尧华很喜欢偷偷来梧桐幽谷玩。
照她的话说，这里有最漂亮的鸟儿,随随便便一只,养在身前,都觉得赏心悦目。
那一日,他们奉天帝的命来到梧桐幽谷,五凤犯下滔天大错,还意图反抗,自然不能饶恕。
哪知道，到了之后，看到的却是废墟一片,到处都是烈炎幽火,灼烫得令人窒息。
若不是尧华到了，这里的烈火怕是要烧百年之久。
赤凤一族圈养了一只来自上古洪荒的朱雀转世，就是这只朱雀大开杀戒，屠杀了梧桐幽谷几乎整个凤族。
阴差阳错地阻止了五凤的阴谋。
尧华将那只浑身翎羽赤金色的朱雀带了回去，养在了身前。
他是不同意的，且不说上古荧惑天君喜杀戮，对战役乐此不疲，就说这只才百岁的朱雀能够以一人之力几乎将五凤屠杀干净，便知其内心残暴冷酷，暴戾危险。
那只朱雀望着人的时候，金色的瞳孔里泛着血色，蒙着一层血雾，那是杀红了眼，被凤族的鲜血染红了眼睛。
但尧华却是拿那颗万年菩提子，去找了她的圣佛大哥，换了那朵业火红莲，以业火红莲来替那只朱雀养伤。
那只朱雀动用了凤族的禁术，被反噬的命不久矣了。
造成如此杀戮，当初他是不同意尧华去救的，何况是拿万年菩提子换业火红莲，而这业火红莲修复完朱雀的身体，便也会融进了他身体里。
为了那么一只杀戮太重的恶兽，他觉得不值当。
但尧华十分生气地说道，“玉离，你管得未免有些太多，我拿我的东西，去养我想养的朱雀，难不成还要你的同意不成？”
那一次，他生气了，气得冷着脸离开了神女宫。
只不过，他向来也是舍不得气她太久的时间，第二日，他便捧着给她的赔礼去了神女宫，却被她在仙界最好的朋友锦云女仙告知，她带着朱雀去逛星河了。
是了，仙界八月，管理星河的星君每逢这个时候，便喜好喝酒，天河星君一喝醉，便喜欢在天幕下乱洒星屑，将星屑染成一幕幕美不胜收的盛景，多是天河星君在凡界之时印在心中最美的风景。
仙界诸多互生情意的仙君与女仙都会到那里共赏星河。
尧华从来不愿意与他一同前去，自有她一套理由，“看天河星君喝醉了发酒疯有什么好看的，我是不会去的。”
她口中的不会去，却是与那只朱雀一同去了。
他当时心情便又冷又气，锦云女仙还替尧华说好话，“仙君莫要生神女的气，神女只是觉得那只朱雀太过孤寂可怜了一些，在这仙界也没有朋友，便是多带着他四处逛逛，虽然那朱雀生的极美，但神女只是把他当做一只兽罢了。”
“朱雀极美？”他不记得了，只记得那朱雀浑身上下没一块好肉，皮肤溃烂，发着红，至于那只朱雀长什么样，却是没有仔细看过，也记不得了。
“是啊，神女给朱雀把外伤治好了，用的好像还是仙君送的白玉膏呢，仙君你千万别多想，在神女眼里，谁都比不上仙君，神女有仙君了，肯定只珍惜仙君。”
他当时气得不行，锦云女仙都被他那副样子吓到了，关心地说道，“仙君，我陪你去找神女吧。”
高傲如他，自然不会去，转身离开了神女宫。
玉离回想起那些往事，心口便是一阵阵抽痛。
他与尧华之间的嫌隙，从很早之前就开始了，从朱雀开始，甚至是更早之前，他始终认为，当年那只朱雀的出现，加剧了他们的分离，与后来的悲剧。
甚至后来他收了锦云女仙为徒都是那一桩桩事之后的必然的结果，谁让尧华性子太烈。
好在，等了一千年，总算有弥补的机会。
拿到琼鲸骨，替她补好剑骨，然后结为道侣，立时大婚。
陪着她重新修炼，等到她回忆起一切的时候，便是她回归神位之时，到时候，一切都能回归原位。
玉离定了定心神，环视四周，曾经美不胜收的梧桐幽谷，如今却是尸横遍野，到处是尸骨与腐肉，那些见不得光的尸物在灰夜里横行，嘴里发出嗬嗬的声音。
那是没有什么灵智，全靠本能活着的东西。
空气里有火灼烧过的焦臭的气息，那是幽寂的烈火灼烧过的味道。
前面东边方向，忽然而起的尖啸声凄厉又阴诡，伴随着兽鸣与尸物的嘶吼。
玉离皱紧了眉头，自然能分辨得出来，那里面有凤族。
但当年五凤之中侥幸活下来的都被关进了天宫地牢里，怎么会在尸山古境里还有？是死了的凤族化作了尸物？
玉离握紧了碎魂剑，几步之间，人已经离去大段距离，青色的长衫在这没有天光的灰夜里像是要与之融为一体。
……
尸山古境里不是没有光照。
而是这光照，都被这里弥漫着的怨气给掩住了，使这里像是被蒙上了一层灰纱，下面那些丑恶的尸物也像是被蒙住了眼睛，看不见自己的丑恶一般。
东边的怨气浓郁得几乎让人迈不开步子，术法使出的速度都被迫减缓了几分，甚至那些低等的尸物都不敢靠近。
等嫚尧跟着幽寂闯入动边这一块最灰暗的地方时，那些尸物只冲着他们发出嗬嗬的威胁的诡异的声响，却是没再近身。
这一片废墟曾经是个精致华丽的洞府，即便被烧毁了一大半，外面的墙壁木料都成了焦黑色，可这屋角的宝石却依旧灿烂耀眼。
幽寂浑身冷寒的气息藏也藏不住，明明他放出的烈火是滚烫的，可他此刻周身却是冷的要命。
进入这里，嫚尧收回了上古遗剑，因为那些尸物不再靠近了，但她紧绷着的心情却没有放松下来。
因为幽寂很不对劲。
“我道是是谁，竟是你这只恶畜，如此倒是好，我倒是想尝尝你血肉的味道。”
浓郁的灰色怨气里，像是从地谷深处发出来的嗬声，冷酷又居高临下，带着轻蔑。
嫚尧听到幽寂冷笑一声，暴戾的气息掩都掩不住，令她感到陌生的狂暴自周身染起，连带着那件她亲手做的红衣都飞扬起来。
“尧尧，在这等我，我去去就回来。”
幽寂扭头之时，敛去了周身的暴戾，只垂着眼睛轻轻说道的。
嫚尧猜测这像是地谷深处发来的声音，是幽寂的从前的某位仇敌，否则他怎么会是这样的反应？
所以她点点头，“好。”
幽寂朝白晏又扫了一眼，白晏立刻领会到了妖皇陛下看过来的这一眼是什么意思，认真点了点头。
其实不用妖皇陛下多说，他也肯定会看好嫚尧的。
虽说他与嫚尧结契后也没什么大的影响，但他们到底是结契了的，她要是出什么事的话，他也不会好受的。
这附近的尸物也不敢靠近，最下面那只看起来是老大，但那有妖皇陛下来对付，上面不成问题。
虽说苏钰没啥用，但他的符还挺有用的，万归剑法精绝，再说嫚尧自己，如今琼鲸骨改造过的身体，强悍无比，虽是练气二重，可是杀伤力能与金丹初期相提并论了。
白晏并没有怎么担心。
嫚尧却是不敢放松警惕，她最怕的是自己拖后腿，所以，全然不会因为外面的尸物不敢进来就放松警惕的。
危险，向来是悄无声息地到来的，根本不会提前告知你。
“尧尧？”安安静静拿着符的苏钰是听到了幽寂下去之前的那声称呼的，不由出声。
“是我小名。”嫚尧对上他那双望过来的如春水一般的眼睛，不免心虚，但还是撒了个善意的谎。
到底还是不想让苏钰知道自己是嫚尧。
她不知道苏千云有没有对苏钰说过想把自己送给他做药灵，可她自己总是知道的，心里总还有些别扭。
虽说，苏钰看着风光霁月，温雅如玉，不论是心魔里还是现在都是一样的，但一码归一码。
苏钰笑了笑，并没有多问，只说道，“真是个好名字，那本话本子里的名字，似乎与苏姑娘的小名只差一个字呢。”
嫚尧：“……”
地谷下方很快传来一阵阵打斗的动静，动静很大，若不是那地谷很深，怕是上面的他们都会波及到。
凤唳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带着一些威压，可很快就被烈火那焚尽一切的气势给反压过去。
下方灵力冲撞，交战激烈，灰暗的天都因为他们的交战几次亮堂起来，照出了浓郁的灰雾后面蠢蠢欲动却又不敢靠近的尸物。
凤唳的声音令玉离仿佛回到了当初梧桐幽谷被烧毁那一天，以及后来羁押五凤之时，那些乱飞的凤族的不屈鸣叫。
尸山古境，他之前没有来过，难不成里面还有藏着逃匿的凤族？
碎魂剑的蓝光在灰雾里显得异常醒目，只一眼便能看到。
嫚尧一直警惕地握着上古遗剑打量四周，所以，当视线里那抹蓝光出现时，立刻皱紧了眉头。
人走动之间踩在地上骨头上的声音嘎吱作响，令人头皮发麻。
嫚尧的心跳狂跳起来。
她太清楚那发着蓝色的碎光的是什么东西了，那是玉离的碎魂剑，剑出，魂碎，一把极好的剑。
这把剑，到了凡界，也是压低了境界的，否则的话，是比起上古遗剑还要厉害的绝世好剑。
碎魂剑在这里出现，在一个人手里，这人正朝着他们走过来，那个人是谁，几乎是呼之欲出了。
玉离。
除了玉离还会有谁？！
苏钰不是说，玉离要和苏千云大婚了么，他来这里做什么？
即便他不能马上与苏千云大婚，沐禹州萧家那只魔的事情，难道他已经处理完了吗？
他来这里做什么？
嫚尧心头下意识地生出一种不安来，眉头死死拧着的。
他难道是知道她在这里，来捉她的么？
面前灰雾一样浓郁的怨气也令玉离的步子放缓了，越是靠近，他的步子也越慢了起来。
他能感觉到嫚尧就在这里。
可一想到要与她见面，他心底竟是生出一种复杂来，不由便放缓了脚步，因为他知道，他们再是相见，便不会有什么平和的氛围。
他要取走的是能令药灵体质的她体质变得强悍甚至于能够修炼的琼鲸骨，她必定是不会自愿。
到时候，免不了要他强行出手去将那琼鲸骨取出。
他是不愿过多伤害她的，若是嫚尧不挣扎的话，这痛苦是能减少到最低的，但……
玉离抬腿，跨进了灰雾里，整个身影，整个脸都露了出来。
他的动作看起来很慢，却是很快的，所以，谁都没有预料到他会忽然出现。
白晏看到玉离出现的一瞬间，毛孔都紧缩了起来，头皮发麻，一下子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该死的，青山剑宗的掌门为什么会忽然出现在尸山古境，他不是该在沐禹州萧家吗？！
玉离直接忽视了其他人，目光只落在嫚尧身上。
他的视线像是不自觉就会追到她身上，落在她那双像极了她的眼睛里，再怎么伪装，在他眼里也是一眼能认出来。
空气都在这瞬间静默了，没有人开口。
青山剑宗的掌门玉离，苏钰当然也是知道的，别说自己妹妹与自己提起过，就是那把碎魂剑，也就只有他有。
苏钰本来温润平和的脸上浮出浓浓的不满，这会儿脸色也有些沉下来。
只不过，玉离没发现苏钰。
“尧尧。”玉离轻轻喊了一声嫚尧。
嫚尧打从心底生出一种惧意，像是忽然有无数只蚂蚁从脚上一点点爬上来，爬进她的衣服里，袖子里，一直蔓延着上来到脖子里，甚至有继续往上的迹象，直到要将她整个都吞没。
“玉离真人来这里做什么？！”
开口说话的人不是嫚尧，却是苏钰。
苏钰朝前走了一步，挡住了玉离的目光。
他们身形相当，同样的修长高大，一个清冷，一个温润，迎面对上时，苏钰竟是也没有输，他挡住了玉离，也让嫚尧瞬间稍稍缓和一些，松了口气。
“你是？”玉离这才注意到苏钰，看着他的轮廓，觉得有些眼熟，却是记不得。
“玉离真人都要与我妹妹结为道侣，一月后就要大婚了，竟是连我是谁都还认不出么？”苏钰笑眯眯的，眉眼弯弯，嗓音轻柔地仿佛在说什么闲话。
可偏偏那瞬间剑拔弩张的气势却是显著万分。
“苏钰。”知道对方是苏钰，玉离的神色显然平和了一些，只是很快，他皱了皱眉，看了一眼苏钰的双腿，“云儿说你的腿……”
“我们天泽灵宗盛产符，倒不必玉离真人多费心了。”苏钰声音温柔得能掐出水来，却是一个字一个字往外砸，“我妹妹年纪还小，玉离真人不免有些老牛吃嫩草呢，怕是配不上，这婚事，我是不会答应的，更何况，既要结道侣，玉离真人如此撇下我妹妹跑来这里找我身后的姑娘，实在是太过三心二意。”
玉离只听苏千云说起过苏钰，在她嘴里，苏钰温润如玉，风光霁月，可他现在见了面，却是不这么认为。
“云儿吐血不绝，天生剑骨被毁，我是为她来寻琼鲸骨的。”但因为那是尧华……云儿如今的哥哥，玉离愿意给几分薄面。
即便苏钰比起当初的圣佛要差得远得多。
琼鲸骨！
在苏钰身后的嫚尧听到这三个字，脸色白了一瞬，握紧了手里的上古遗剑。
她总算知道玉离是来做什么的了，他是来剥她身上的琼鲸骨的，因为苏千云要。
嫚尧觉得她和苏千云真的是八字不合，为什么她有的，苏千云都会来插一脚呢？！大家各自安好不好么？
地谷下面的打斗正是白热化，那烈火和凤族的术法交织在一起，若是有人这个时候掉进去，不用怀疑，必定会在一瞬间化作烟灰。
苏钰听到苏千云吐血，难免皱眉担心，没再说什么。
玉离绕过几步，再次看向嫚尧，他天青色的长袍拂在地上的尸骨上，带起浅浅的风，周围的那些灰雾散开了一些，他清冽的气息正在靠近，包围。
他同样清冽的声音再次响起，低低的，像是放低了姿态，并用那双昔日脉脉含情的眼睛看着她，“尧尧，我这里有两件法宝，一件是护体宝器，一件则是锻体灵药，我用这两件，换你的琼鲸骨。”
苏钰回头看身后的嫚尧，见她握紧了手里的剑，浑身都紧绷着，清澈明亮的眼睛紧紧盯着玉离，不由奇怪，“琼鲸骨？”
“我若是不愿呢？”嫚尧的声音又亮又冷，带着冷笑，“你是否要亲自动手，把我身上已经与我融为一体的琼鲸骨剥离？！”
玉离早已想到嫚尧的回答，不过是抱着侥幸，他垂下了眼睛，再抬起眼时，眸中便是冰冷一片，手里的碎魂剑也已经握紧。
“尧尧，我不想伤害你，你若是自愿，可省去许多痛楚。”
他的声音居高临下，犹如高高在上的仙君俯视地上的蝼蚁，轻描淡写地说着这样的话。
嫚尧用脚指头想都知道，这必定是很疼的，琼鲸骨与她融合之时，便是疼极了，那些骨头长出来时，像是要戳破她的皮肤，她咬着牙才扛过去，才能像是现在这样，起码不是个菜鸡，光是靠着这强硬的身体都能与人对战。
现在玉离说要剥离就剥离了，他哪里来的脸？就因为苏千云需要么？
“苏千云剑骨被毁，需要琼鲸骨，你就去为她从我身上剥离么？玉离真人，你好歹也是青山剑宗的掌门，行事怎如此下作！”
嫚尧冷冷说道，如果能引玉离掉进下方的地谷里，不知道幽寂的烈火能不能直接将他烧成灰。
玉离的脸色有一瞬间发白，可他去想想尧华，想想尧华曾经受的苦，想想她曾经与他越来越远，想到他们的关系到最后便如破碎的瓷器，永远粘合不了，便是忍下了嫚尧这一声奚落。
这一次，他一定不会让她失望，她要的，他都会为她寻来。
玉离冷下脸来，碎魂剑的剑光瞬间亮起，他的身形如鬼魅一般冲着嫚尧而来。
这里没人是他的对手，比剑法，万归比不上，比对战经验，白晏远不及，苏钰的符再厉害，不过是死符而已，哪里比得上玉离的术法。
更何况，苏千云是苏钰的妹妹。
嫚尧可没那么自作多情的去想到了现在这一步，苏钰还会站在她这边，她急急后退，一个角度刁钻的弯腰，躲过了玉离的第一剑，并迅速使出幽寂所教的九天清风剑诀，对上玉离迎面而来的剑招。
万归和白晏也朝着玉离扑了过去，可玉离此时使出全力，只腾出一只手，冲着两人一甩衣袖，两人便是被甩飞了出去。
“尧尧，你打不过我的。”玉离像是逗弄玩物一样，逗弄着嫚尧，并没有使出全力。
他心底里还想着嫚尧若是能自愿便是最好的结果。
苏钰回过神来，几步朝前，“玉离真人这般行径，我妹妹是不知晓的吧？！我劝你立刻收手。”
他声音里带着气愤，似是不可置信大派青山剑宗的掌门竟是做得出这样的事情，他妹妹一定是不知晓的。
他苏钰的妹妹，做不出这样下作的事情。
玉离没有回应苏钰的话，对嫚尧步步逼近。
嫚尧的视线里只有玉离的那把碎魂剑，脑子里快速地记着碎魂剑的剑道轨迹。
玉离对她很轻视，这剑招根本一成力都没有，她只需要破除这剑招。
她的脑子里出现了一幕幕剑道轨迹，她快速地在心里做着运算，盘算出玉离下一招该出的招式。
嫚尧在心算的时候没发现，她的出剑速度越来越快，周身那些狭裹在怨气里稀薄的灵气正疯狂地往她身体里灌输进去。
玉离愣了一下，手上的剑凝滞了半分。
就是这个时候！
嫚尧忽然出杀招，雷霆剑诀，万剑归一！
轰然而下的万道剑光从四面八方冲着玉离而去，刺破他刚才露出的剑道破绽里，她刚猛的身体像是一座巨山一样，冲着玉离砸过去，人到，剑也到。
不远处倒在地上的万归和白晏抬眼便看到嫚尧手里的剑挽出白色的剑花，凌厉至极，而她整个都就如同一把利剑，锐利无比，周身隐隐竟还有破境的迹象。
玉离的步子往后挪了小半步，情急之下竟是抬剑去挡万剑归一。
嫚尧眼睛一亮，心跳如雷，目光看向地谷，只要玉离再往后半步，他就直接下地谷了，地谷下的术法与烈火就算不能弄死他，也能令他元气大伤！
她手里的上古遗剑更加凶猛，雷霆剑诀十三招一招接着一招。
可玉离的失神只是短暂的，他只是被嫚尧这么短时间内的进步感到吃惊，回过神来后，他手里的碎魂剑迎刃而解，那霸道的剑招被他一一化解，更是越来越凶猛，直接从斜里刺出一剑。
“尧尧，你境界太低，打不过我的。”
玉离的声音冷了几分，或许是发现她对自己生了杀意。
话音落下，他的碎魂剑撞到嫚尧的上古遗剑，发出极剧烈的一声剑鸣。
嫚尧的剑，脱手了，她整个飞了出去，落在地上，但奇怪的是，却没感到疼痛。
一点都没有。
地谷的烈火忽然熄灭了一瞬，下方凤唳更凄厉，一道火光瞬间从地谷飞起，砸在玉离前面，隔断了他朝前走的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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